Quinn Quitter

十月的巴黎总是令人心浮气躁，即使是空气中弥漫着的秋日气息也不能使折原临也感到好受些。他站在高台上，凝望着停靠在站台边的火车和拖着行李箱来往的旅人，他神色始终有些不耐，不停敲打着木制的栏杆。直到远远地，似乎看到谁向他招了招手，那人有着阳光般灿烂的金发。


黑发青年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些，迈开步子，将手机揣进口袋朝来人走去。 对于静雄不在巴黎停留的消息，作为两年不见的恋人，折原临也对此的反应显得很平淡——他仅仅提出回家就餐来打发要求的要求。

随后他们驱车到了临也家门口，矮矮的房子，门上镶着一个镀金的名牌。静雄不认得法文，无从得知那斜斜的字体是否意味着折原临也的名姓。进了门，居室装修很大方，门厅两侧悬挂着一些风景画，右下角署着临也的日文。静雄无法判断是否是巴黎的景色，因为那些画里既没有卢浮宫和凯旋门，也不见法国标志似的埃菲尔铁塔。于是他不发一语地看着，跟随折原临也来到客厅，在餐桌后坐下。

他把目光从餐桌对面、总让他觉得眼熟的油画上收回来，在折原临也将鱼和和沙司端上桌时开口，“以前你似乎只画肖像。”

“哈，”折原临也干笑了声，“真是过度的敏锐啊。”他拉开椅子坐下来，

“这画是哪里？我觉得好熟悉。”

临也听闻将头扭过来，直盯着静雄琥珀色的眼睛，好一会后他开口，“这里很美。我几乎不用增添，只需观察，再用画笔和颜料记录在画布上，已经是浑然天成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显然，不是每个人都能记住这样的美丽。”

“你不是宣称爱着所有人类吗？”静雄看着临也的脸，想将他看的再清楚一些。


他的恋人有着亚裔的五官和发色，蛊惑性的外表，有礼的举止。他会微笑着，邀请你去他布置简洁的居室，将玻璃餐桌铺上餐布，用有蓝绿色纹路的漂亮瓷器盛来熏火腿沙拉，将高脚玻璃杯倒上醇厚的红酒来招待你。

他的言谈举止使他像是所有走在法国街头的绅士。不同之处只在于他热爱的不仅是动人的姑娘，而是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类。他漂亮眼眸下藏起的狡黠，静雄同样记得清清楚楚。

他总是会在一些地方使你迷惑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？他是恶魔的陷阱，还是因为太美好而让人怀疑？他再两年里做了什么，认识了谁，去了什么地方？


“我当然爱着所有的人类。”临也如此回答，“只有这点永远不会动摇。” 他们很快结束了用餐，在沙发上欣赏一部节奏极慢的老电影。等到电视的屏幕开始滚动演员名单，静雄看看手表，距离他火车的出发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。他轻轻地凑近临也，向他告别，再吻了吻临也的额头。

“我很快还会再回来的。”静雄说着。

“别傻了，小静。”临也在门后眯着眼睛笑着，无所谓地朝静雄挥了挥手。

我比谁都要深切地热爱这片土地，热爱站立于这里的人民。无论有没有小静都一样。他将门合上，望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地想着。 直到静雄登上火车，金发男人才突然想起挂在客厅中央的那幅画画的是夕阳下的塞纳河。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，他们曾经最偏爱在那里散步。临也说它喧闹又安静。这些事在两年后，他几乎都忘记了。

他开始想象临也用怎样的姿势开始收拾餐具，然后靠坐在扶手椅里，在寂静的夜色里，就着落地灯，伸手将堆在茶几抽出一张报纸阅读起来，扶手椅随着他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。他也许读累了，会伸伸腰，抬起头时看见那幅画，想起静雄说了什么，将报纸慢慢地揉成一团。


静雄揉揉头发，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，摁着开关键，机器却没给出任何回应。他叹口气，将身体陷进柔软的车座里，将脸贴近玻璃，似乎想离车窗外的景色再近一点，再近一点。

他们闭上眼睛，列车开动，在巴黎夜里、在撞击铁轨的声响里渐行渐远。

犹如黑洞吞噬了燃烧着的新星，远去的列车与记忆中巴黎夜里的繁华一同隐没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。